

五条人首张专辑《县城记》的创作者,只有“两条人”。仁科和茂涛(阿茂)从专辑封面上的广东海丰“东门头”起步,辗转漂泊到广州城中村石牌村。兜售过盗版书、打口碟,他们的“走鬼”生涯,赋予了他们平视市井俚俗和街头故事的体验派视角。吉他、手风琴、轻佻的口哨都是他们的“廉价”乐器,海丰的福佬话是他们的表达载体,而歌曲中散落着摩托车引擎与鸣笛声,就像那轰轰烈烈时代建设背后落寞的尾韵。五条人用富有街头巷尾韵味的简单编排,记录时代变迁中的小人物命运,投射若有若无的乡愁和县城情怀,以质朴的方言民谣,突破了地域、语言的隔阂,传达着普遍的关怀。 十五年过去了,“县城美学”逐渐演变为一种文化符号,伴随着贾樟柯的影片与艳粉街等文学意象成为一种文化潮流。这张发行于 2009 年的《县城记》也因其对生活的真实记录和生动野趣,延续着它蓬勃的生命力,流行不衰。五条人所记录的故事,如同一部部微型小说,平实中略带荒诞。田边李阿伯“人生倾像种荔枝耶/有雨也累/无雨又累”的底层哲学(《李阿伯》)、文艺符号“梁文道”与底层意象“化工厂阿伯”“蚊香”奇趣混搭的日常流水账(《梦想化工厂》)、海丰县糟糕的交通状况(《踏架脚车牵条猪》)、“佬势势”的小混混(《道山靓仔》),都是海丰县城和广州城中村的朴素白描。 而这些看似琐碎、充斥插科打诨的市井“杂谈”,不仅是现实生活的展映,也是背后那个庞大时代的缩影。Tom Waits 的《Cold Cold Ground》也被他们被改编为《倒港纸》,从倒腾港币与美金的“表叔公”身上,可一窥时代变迁历程中粤东移民现象。而在《十年水流东,十年水流西》中,一句自我调侃意味颇浓的“今天啦全球化啊/明日就自己过”,轻描淡写间点明普通人与时代洪流关系。但五条人无意谱写宏大叙事,也不爱严肃作态,他们用一曲轻快的《问题出现在我再告诉大家》,满不在乎地挥霍着年轻的洒脱与肆意——不管大问题、小问题,问题出现再说吧。 对五条人而言,这张刀马旦厂牌签约后发布的首张专辑《县城记》虽充满了自娱和自嘲,但也得以让他们从最初的网络小社交圈和当地音乐场景中突围,声量从粤东放大到华人圈。如今看来,也完成了他们“立足世界,放眼海丰”的幽默愿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