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嘉站在河边接电话,点燃的烟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,还剩下最后几口。她用的是老旧的全键盘手机,某个过去很火现在市面上不多见的品牌,机身早就被摩擦得掉色,屏幕也裂了好大一块。
不知道是手机的问题还是她站的地方信号不好,那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,她干脆挂了电话,手烦躁地揉着头发,原本戴得端正的头巾被她一把抓下来捏在手里。
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,哑着嗓子问她要纸巾,声音刻意得有些奇怪。
她抬眼看过去,是个很瘦而且很高的女人,穿着紧身的黑色连衣短裙,光着腿,脚上是一双大约有7cm的露趾高跟鞋,脚趾涂了紫色的指甲油。
从皮肤状态看这个女人年纪不大,可脸上却化了艳俗的妆,显然手法还不怎么样,看上去像是把能用上的化妆品都胡乱抹到脸上一样。
她眉毛太多而且杂乱,还贴了劣质的假睫毛,眼影和腮红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,跟她肤色不太相称的口红染到了嘴角。
许嘉穿着美容院的围裙,顶着一头乱发站在女人面前,堪堪到人家锁骨的位置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面对她反而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,跟她说话时不敢对上她的眼睛,手指不停地摆弄着系在颈间的丝巾。她注意到,女人的十指涂了和脚上一样俗气的紫色指甲油。
许嘉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一会儿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她”原来是个男人。
她朝他笑了一下,笑容里的了然让对面的人眼神顿时慌乱,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。
“别紧张,我不是在取笑你。”
她说着,一边把手里的烟头随意地弹在地下,一边摸遍了自己口袋,她没带纸。
“我没有装纸,你要纸做什么?”
男人没有说话,右脚不自然地抖了抖。
“鞋子磨脚?”
高跟鞋不合脚,走起路来是很痛苦的,这一点许嘉深有体会。她就曾穿过不合脚的高跟鞋,脚后跟被磨得血肉模糊,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穿高跟鞋。
男人不好意思说话,白着一张脸对她微微点头。
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跟她要纸,这样的情况,显然创可贴之类的东西对他比较有用,不过转念又想到,他这个样子,可能是不敢去药店。
她左看右看,没找到适合的东西能帮他,手上拿的头巾算是自己的工作服,丢了老板会扣工资。她手按在围裙的口袋上随意地拍了拍,摸到了一个小盒子,她拿出来看,是某次活动被某个客人遗忘的小礼品——一条廉价的手帕。
她把盒子丢在一边,拿出手帕递给面前的男人。
那人瑟缩着,没有接过来。
“虽然有点薄,但是将就着也能用的吧,不碰到伤口就没那么痛了。”她一边说一边把人按到旁边的花坛上,然后蹲下来帮他把鞋子脱掉。
她在美容院做惯了洗脚按摩这样的事,不觉得有什么不对,男人被她吓了一跳,动了动却还是没用力挣脱她的手。
手帕被细致地折叠起来,轻轻缠在了脚踝上。
“你很厉害,能穿这么高的鞋子,我穿5厘米高的鞋都觉得要命,另外一只也疼吗?”她把鞋子给他穿上之后慢慢站起来,“用你的丝巾......”
“不用了!”男人突然放大声音,惊慌之下来不及伪装,她听清楚了他的声音。
不算低沉,但却是明显不同于女性的声音。
她被他吓到,呆了几秒,然后无所谓地笑笑。
“随便你,我要回去了,这边有点乱,你这样的话自己......额,小心点,走不了路的话还是打车吧。”她说,“其实你还挺好看的,腿长腰细,就是穿衣审美和化妆水平需要提高一下。”
两人目前所处的这片属于郊区,城乡结合的地点鱼龙混杂,混混流氓不少,虽然对方其实是个男人,她也觉得应该提醒一下,但她并不清楚对方一个人来这边是想要干嘛,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。
她笑笑就要走,没想被男人拉住了,他又不好意思大声说话了,不过她从简单的几个词里听懂了他的意思,他是在纠结手帕要怎么还给她。
“不用还了。”许嘉朝他摆摆手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出神,一直到某个路口她拐进了巷子里消失不见。
男人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,他低头看着脚上的手帕发呆,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,经过男人身边时车上的人用猥琐下流的声音喊了一句“美女”。
男人没抬头,他用别扭的姿势抬起脚,伸手解下了那块手帕。手帕做工粗糙,摸起来有些扎手,正中央印着几个字,他记得她穿的围裙胸前也印了一样的字,是某家店的徽标——丽欣美容。
他猜那大概是她工作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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